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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社会
人口普查出奇闻 18男婴被“调剂”
作者： 阅读3571次 更新时间：2001-08-12
“调剂”一词，字典上解释为“调整有无、余缺等情况；调整使合。”用“调剂”组词：高考录取可以调剂专业，货物交易可以调剂商品、计划生育可以调剂人口……，且满！人口岂能“调剂”？谁家的孩子不是块宝？谁会狠心把人当稀缺资源做交易？不说人道不人道，这根本就是法盲！但在树立法制社会的当代中国，在福建晋江市，由政府部门导演的这出闹剧正在上演。
事情从全国第五次人口普查说起。
去年九月，晋江市各村镇贴满了政府的通知，通知说“婴儿无出生证明的，抱养、拾养无出生证明的，请到村委会出具证明，书记、村长签名，送派出所户籍室申请入户”，当地抱养、拾养孩子的村民们很是高兴，纷纷前去办手续，准备申请报户口，配合人口普查，一时间，晋江各乡镇私下抱养、拾养的婴儿浮出水面。
仅接着，当月（效率真高！）25日，市里召开了协调会，决定对“准备工作比较充分的8 个镇的18名非法抱养的婴儿依法处理”。“由于育婴院原有弃婴多，一时容纳不下这18名婴儿，因此，9 月27日将这18名婴儿暂时寄养在经济抚养能力较好且符合收养条件的人家中抚养。”
于是，出乎众村民意料，一个由市计生领导小组“统一领导，精心部署”的“抢婴”行动开始了：
26日夜、27日晨，18个抱养、拾养婴儿家庭，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镇里干部冲进家门，说要查户口，强行抱起婴儿就走，说小孩子是非法抱养的，市里统一没收了，要送给别人养。
许多家庭陷入了混乱。在养父母们哭着喊着、四处找小孩的过程中，小孩已被市里秘密分配给其他人家了，从此这些强被拆散的家庭就开始四处打听孩子下落，村村镇镇去找小孩。
就是一只小猫小狗，时间养长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怎么能说没收就没收了呢？婴儿不是物品，政府“调剂”婴儿，闻所未闻，有违人沦天理！
据说，对于晋江这次采取统一“调剂”18男婴行动的起因，当地很多人认为，尽管人口普查政策规定普查出的实际人口数不作为考察当地计生工作的依据，但市里还是怕查出来的人口数与其上报的数字不一致，影响政绩，所以就动用“政府之手”强制处理。
因为超生，一些违反计划生育规定的老百姓生怕遭到处罚，有些地方确实存在人口瞒报、漏报现象。人口普查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人口现状，改善人民生活质量，调节国民经济的运行。在做好充分的解释工作坚持计划生育国策的基础上，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让人说真话，提高数据可信度。中央专门强调，个人资料保密，不搞秋后算账，绝不允许将人口普查用于其他目的。群众听信了政府的话，却招致婴儿被抢的后果。
今后群众对人口普查、计划生育及政府各项工作的理解和配合程度怎么会不下降？政府说话出尔反而，给老百姓心里投下的阴影不知何日才能消除。
当《南方周末》记者试图从“法律”角度寻求晋江市政府行为的合理解释的时候，市里主要领导均以“工作忙，抽不出时间”为由拒绝了采访要求。真的是很遗憾：即便政府好心办好事，老百姓没能理解，做好解释工作也是必尽的职责，如今有记者慕名采访，这分明是展示领导的高瞻远瞩、宏图大略的大好机会嘛，何必羞羞答答呢？领导同志工作繁忙，时间如此抓紧，说不定又在埋头研究新的爱民工程了，当地百姓真有福啊！
送上门的好事却推开，记者的只好替领导同志跑腿洗冤了。受主管计生的市委副书记委托，晋江市计生委林主任接受了采访，他反复说这些婴儿是非法抱养的，当记者问“调剂”18个婴儿依据的是哪一条法律、哪一个文件，林主任说没有文件规定，也没有法律规定，是市里开会决定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遏止晋江非法抱养现象的蔓延。当记者追问这能叫“依法处理”吗？林主任沉默了。
对非法抱养的婴儿应怎样处理呢？有关法律人士指出，此次晋江市“调剂”男婴的做法是不妥的，有的方面已违法。一是侵犯了儿童的人身自由；二是侵犯了儿童合法接受抚养、保护的合法权利；三是计生委超越权限、滥用职权，收养子女的管理权是属县以上民政局而不是属计生委。18名婴儿未办理收养登记手续就收养是错误行为，政府强行“调剂”是错上加错，违反了收养法和计生法规的规定。
政府违不违法，法律说了算；可如果法律之剑落不到政府头上，却只砍平民百姓，这公不公平？
在政府“没收”陈埭镇苏厝村村民苏培灿抱养的孩子的当天，还发生了“阻碍镇政府人员执行公务”行为，几个村民因此被治安拘留15天。
苏培灿说，镇里一群干部来到他家，看到他母亲抱的小孩，就抢走，他60多岁的父亲看到，不让抢，与之理论，发生纠纷，父亲被来人用硬器打了三下，倒在了地上。当时，他的嫂嫂庄丽霜洗衣回来，看到老父亲被打，就上去抓住一个干部的衣服，在揪扯中抓破了其中一人的口袋，当天就被警察带走了，拘留了15天。村民苏千忠老人，看到干部打老人，说了一句“你们要抱走小孩，也要讲道理”，并抱了一块石头拦住车不让走，也被拘留15天。
安海镇坂头村王金钱夫妇，结婚8 年一直未生育，抱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27日，男婴也被镇里干部抱走。何国丹与66岁的婆婆到村长家去开证明，因婆婆在村长家门口哭，与村长女儿发生口角，撕扯起来，何国丹与婆婆林葱当天被警察抓走，并被晋江市公安局以“在安海浯厝村寻衅滋事”给予拘留15天处罚。
干部可以打人，村民抓破干部的口袋却被拘留15天；政府可以抢人，66岁的老太婆寻衅滋事也要被抓起来。
“非法”行为受到了打击，只有走合法上访的路：
18户人家从各乡镇开始，一直到晋江市、泉州市、福建省、中央，一级一级上访，累计已数百次，强烈要求送回被抢走的儿童。中央、省里的各级领导也已作了批示，但一直未得到解决。他们表示，只要政府还回婴儿，他们愿意接受任何条件，要罚款他们交，要手续他们补办。但均被拒绝。
谁都知道咱们国情特殊，在中国办点事情很困难，要理解“公仆”们的难处嘛！失去孩子的家庭只好不给政府找麻烦，自己动手擦屁股。于是“发动民间力量”寻找孩子成了晋江一景：数个被政府“调剂”的小孩已被原养找到并父母抢走，藏了起来；现养父母不干，又组织人回抢。只可惜晋江市“统一领导，精心部署”的“调剂”行动下不来台，无法收场。一方面政府没面子，一方面担心非法收养泛滥，“好心办了坏事”，破坏了“稳定”的大好局面。
政府部门滥用权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我等寻常百姓只有暗自思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古训早已经时了，“不想惹祸靠边走、见着长官别抬头”的新法有时候也帮不上忙：当有人仗着手里的法律之剑冲入家中，抢夺孩子，你得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口，事后也别计较个人得失，不就是一个孩子嘛，生存权都有了，抚养权还争个啥呢？还不赶快高呼领导的丰功伟绩，理解“公仆”的用心良苦，方才修炼到家了，堪称“模范百姓”哉！
老行者的话：政府言而无信，本想执法，因决策的错误却产生如此之大的负面影响。此事之后，不知道政府和法律在民众的形象会是如何？
事情从全国第五次人口普查说起。
去年九月，晋江市各村镇贴满了政府的通知，通知说“婴儿无出生证明的，抱养、拾养无出生证明的，请到村委会出具证明，书记、村长签名，送派出所户籍室申请入户”，当地抱养、拾养孩子的村民们很是高兴，纷纷前去办手续，准备申请报户口，配合人口普查，一时间，晋江各乡镇私下抱养、拾养的婴儿浮出水面。
仅接着，当月（效率真高！）25日，市里召开了协调会，决定对“准备工作比较充分的8 个镇的18名非法抱养的婴儿依法处理”。“由于育婴院原有弃婴多，一时容纳不下这18名婴儿，因此，9 月27日将这18名婴儿暂时寄养在经济抚养能力较好且符合收养条件的人家中抚养。”
于是，出乎众村民意料，一个由市计生领导小组“统一领导，精心部署”的“抢婴”行动开始了：
26日夜、27日晨，18个抱养、拾养婴儿家庭，突然被剧烈的敲门声惊醒，镇里干部冲进家门，说要查户口，强行抱起婴儿就走，说小孩子是非法抱养的，市里统一没收了，要送给别人养。
许多家庭陷入了混乱。在养父母们哭着喊着、四处找小孩的过程中，小孩已被市里秘密分配给其他人家了，从此这些强被拆散的家庭就开始四处打听孩子下落，村村镇镇去找小孩。
就是一只小猫小狗，时间养长了都会有感情，更何况是人，怎么能说没收就没收了呢？婴儿不是物品，政府“调剂”婴儿，闻所未闻，有违人沦天理！
据说，对于晋江这次采取统一“调剂”18男婴行动的起因，当地很多人认为，尽管人口普查政策规定普查出的实际人口数不作为考察当地计生工作的依据，但市里还是怕查出来的人口数与其上报的数字不一致，影响政绩，所以就动用“政府之手”强制处理。
因为超生，一些违反计划生育规定的老百姓生怕遭到处罚，有些地方确实存在人口瞒报、漏报现象。人口普查的目的，是为了了解人口现状，改善人民生活质量，调节国民经济的运行。在做好充分的解释工作坚持计划生育国策的基础上，坚持实事求是的原则，让人说真话，提高数据可信度。中央专门强调，个人资料保密，不搞秋后算账，绝不允许将人口普查用于其他目的。群众听信了政府的话，却招致婴儿被抢的后果。
今后群众对人口普查、计划生育及政府各项工作的理解和配合程度怎么会不下降？政府说话出尔反而，给老百姓心里投下的阴影不知何日才能消除。
当《南方周末》记者试图从“法律”角度寻求晋江市政府行为的合理解释的时候，市里主要领导均以“工作忙，抽不出时间”为由拒绝了采访要求。真的是很遗憾：即便政府好心办好事，老百姓没能理解，做好解释工作也是必尽的职责，如今有记者慕名采访，这分明是展示领导的高瞻远瞩、宏图大略的大好机会嘛，何必羞羞答答呢？领导同志工作繁忙，时间如此抓紧，说不定又在埋头研究新的爱民工程了，当地百姓真有福啊！
送上门的好事却推开，记者的只好替领导同志跑腿洗冤了。受主管计生的市委副书记委托，晋江市计生委林主任接受了采访，他反复说这些婴儿是非法抱养的，当记者问“调剂”18个婴儿依据的是哪一条法律、哪一个文件，林主任说没有文件规定，也没有法律规定，是市里开会决定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遏止晋江非法抱养现象的蔓延。当记者追问这能叫“依法处理”吗？林主任沉默了。
对非法抱养的婴儿应怎样处理呢？有关法律人士指出，此次晋江市“调剂”男婴的做法是不妥的，有的方面已违法。一是侵犯了儿童的人身自由；二是侵犯了儿童合法接受抚养、保护的合法权利；三是计生委超越权限、滥用职权，收养子女的管理权是属县以上民政局而不是属计生委。18名婴儿未办理收养登记手续就收养是错误行为，政府强行“调剂”是错上加错，违反了收养法和计生法规的规定。
政府违不违法，法律说了算；可如果法律之剑落不到政府头上，却只砍平民百姓，这公不公平？
在政府“没收”陈埭镇苏厝村村民苏培灿抱养的孩子的当天，还发生了“阻碍镇政府人员执行公务”行为，几个村民因此被治安拘留15天。
苏培灿说，镇里一群干部来到他家，看到他母亲抱的小孩，就抢走，他60多岁的父亲看到，不让抢，与之理论，发生纠纷，父亲被来人用硬器打了三下，倒在了地上。当时，他的嫂嫂庄丽霜洗衣回来，看到老父亲被打，就上去抓住一个干部的衣服，在揪扯中抓破了其中一人的口袋，当天就被警察带走了，拘留了15天。村民苏千忠老人，看到干部打老人，说了一句“你们要抱走小孩，也要讲道理”，并抱了一块石头拦住车不让走，也被拘留15天。
安海镇坂头村王金钱夫妇，结婚8 年一直未生育，抱养了两个孩子，一儿一女，27日，男婴也被镇里干部抱走。何国丹与66岁的婆婆到村长家去开证明，因婆婆在村长家门口哭，与村长女儿发生口角，撕扯起来，何国丹与婆婆林葱当天被警察抓走，并被晋江市公安局以“在安海浯厝村寻衅滋事”给予拘留15天处罚。
干部可以打人，村民抓破干部的口袋却被拘留15天；政府可以抢人，66岁的老太婆寻衅滋事也要被抓起来。
“非法”行为受到了打击，只有走合法上访的路：
18户人家从各乡镇开始，一直到晋江市、泉州市、福建省、中央，一级一级上访，累计已数百次，强烈要求送回被抢走的儿童。中央、省里的各级领导也已作了批示，但一直未得到解决。他们表示，只要政府还回婴儿，他们愿意接受任何条件，要罚款他们交，要手续他们补办。但均被拒绝。
谁都知道咱们国情特殊，在中国办点事情很困难，要理解“公仆”们的难处嘛！失去孩子的家庭只好不给政府找麻烦，自己动手擦屁股。于是“发动民间力量”寻找孩子成了晋江一景：数个被政府“调剂”的小孩已被原养找到并父母抢走，藏了起来；现养父母不干，又组织人回抢。只可惜晋江市“统一领导，精心部署”的“调剂”行动下不来台，无法收场。一方面政府没面子，一方面担心非法收养泛滥，“好心办了坏事”，破坏了“稳定”的大好局面。
政府部门滥用权利，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我等寻常百姓只有暗自思忖：“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古训早已经时了，“不想惹祸靠边走、见着长官别抬头”的新法有时候也帮不上忙：当有人仗着手里的法律之剑冲入家中，抢夺孩子，你得做到打不还口、骂不还口，事后也别计较个人得失，不就是一个孩子嘛，生存权都有了，抚养权还争个啥呢？还不赶快高呼领导的丰功伟绩，理解“公仆”的用心良苦，方才修炼到家了，堪称“模范百姓”哉！
老行者的话：政府言而无信，本想执法，因决策的错误却产生如此之大的负面影响。此事之后，不知道政府和法律在民众的形象会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