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文化与网络文学
作者： 阅读3731次 更新时间：2001-08-14
有必要澄清的是，很多文章在连篇累犊地论述网络文学的时候，引进的几乎所有概念都是网络文化这个大范围内的。比方说任晓雯在复旦进行的关于网络文学的讨论上的发言，尽管洋洋数千言，企图清晰而完整地给出一个网络文学的框架，但实际上其中抛弃了文学最本质的东西而仅仅是从形式上的某些变化来给出断语。比如其中大量提到的开放性，超文本，键盘输入，虚拟等等。我不否认这些东西给文学带了变化，比如写作的速度，修改的快捷，传播的范围，相互的交流等等。但请注意，这些变化仅仅限于提高写作和阅读的速度，便利作者与读者两者间的交流等方面，是科技进步的必然结果，而无法改变文学固有的本质，除非网络文学已经不是文学，而是别的一种什么东西，否则依此来企图说明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内在差异，就象说现代化养鸡场里养出来的东西不是鸡而只有农民家院子里养出的才是鸡一样荒谬。再明白地说，一个上网的股民是否会因为网络的存在而比不上网的股民更能赚钱？可能，因为他也许比不上网的人多了一些消息来源，提高了一些判断能力，但在本质上，股票不会因为你上网就改变了它固有的性质，比方说变成钞票，这和文学是同一个道理。
网络文学所表达的具体内容在某些方面可能不同于传统文学（姑且承认有这样两种形式上的差别），这是由于受到网络文化的影响。比如痞子蔡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尽管在语言，句式等方面表现出与传统文学完全不同的形式，但也仅仅是种形式上的改变，这种改变是非常表面化的，而其原因则是受到了网络文化的影响，《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从本质上说，仍然和传统文学没有区别，仍然是小说而不是因为这些表面化的创新而成为“大说”或是别的什么东西。网络文化对网民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但恰恰对文学的影响是最小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代表的只是网络文学的一个方面，而且是一个已经走进死胡同没有多少发挥余地的方面。千篇一律的网恋，千篇一律的故事和语言，千篇一律的生活体验，注定只能产生一篇经典。事实上，网络文学现在的主流早已经从这种喧嚣一时的聊天室文化中走出来，更多的作品在向文学的传统方向回归。网络文学中的诗歌几乎从没受过这类影响，和传统的诗歌创作没有任何区别，散杂文的情况和诗歌差不多，比如论述网络文学的文章没有一篇能看出是受了网络文化的影响，无不是在传统思维下用传统话语来搭建的。唯一受到影响的是小说，但也仅仅是其中的一部分，或者说是较少的一部分，现在这类写网恋之类的小说基本没什么市场。
应该说，网络文学的作者和爱好者是受网络文化影响较小的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在网民中占的比例很小，而网络作者受的影响更小。这是由于这个群体的主要兴趣是文学而不是网络，在这一点异于那些热衷于网络游戏和软件的群体，也有异于那些聊天爱好者。而且很大一部分网络文学的作者对网络和计算机都没什么了解，既无兴趣又不了解，当然无法刻意地去展现这种文化。我直到现在对计算机网络差不多算是一无所知，但这并不妨碍我利用计算机和网络作为我写作的工具和发表的渠道，我相信和我情况相同的人不少。从我看过的网文来看，几乎涵盖了社会生活的一切方面，涉及网络的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作者们表现出的思维绝大多数属于传统型的（我真想把传统这个词去掉），所谓的新新人类的新思维几乎没有，随便去那一个文学站点看看，这种状况一目了然。
在没有火车之前从昆明到北京也许要花一个月，火车的出现使这种时间缩短为三天，飞机的出现进一步使这个时间缩短为两个半小时，也许以后又有一种什么新玩意出现使人在十分钟内就可以穿梭于两地之间。现代化使走过这段距离所需要的时间大大地缩短了，但绝无可能改变两地间有数千公里的距离这样一个现实。文学在记载工具被发明出来前仅仅流传于人们的嘴上，随着记载工具逐一被发明，文学的生存环境大大的改善，但从没变成另外一种东西，我们读〈水浒传〉和读〈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感受也许不一样，但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它们都是文学。
我们习惯于把某一个产生了伟大发明或历史事件的时代称为某某时代，比如说我们把发明蒸气机的时代称为蒸气时代，把上个世纪的某一段时期称为电子时代，也有好事者把美国快餐横扫世界的时期叫作麦当劳肯得基时代，每一个时代都有其不同于旧时代的鲜明的文化特征，而且每一个时代都要延续很长时间，而且必然对文学产生巨大的影响，但我们可曾同时听说过蒸气文学，电子文学，麦当劳肯德基文学？网络时代突然冒出了网络文学，真是希奇，从逻辑上说，为什么不加个“的”字，网络时代的文学？
文学就是文学，我相信人类有的东西是可以被改变的，但有的东西是无法被改变本质的，文学所代表的是人类永恒的心灵感受，它会表现出现代化，但不会屈从于现代化，网络文学只是网络时代的一个虚拟名词，没有实际的意义，我们争论的其实还是文学，这和那种沉缅于网络生活而产生的网络文化是两回事，虽然其中不乏这种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