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宪法学遭遇【课堂讲录】

在这春寒料峭之际，我们在这里与宪法学遭遇。（笑）

很高兴在本学期，鄙人能获得与大家共同学习、思考宪法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啊！因为我们法学院目前共有三位宪法学教师，而过去通常只开两个班，如果我来任课的话，就极有可能挤占了年轻教师为大家授课的宝贵机会，所以我大都主动避让了，只是在期中帮其他老师上几次课。但本学期的形势不同了，宪法学课程第一次成为校级大类平台课，同时开了四个班，在资源如此丰富的情况下，鄙人终于获此良机，与在座诸君一道，比较完整地领略宪法课程的风景。平心而论，这也是鄙人步入学术生涯以来首次为本科同学全面系统地介绍宪法学理，为此，内心之惶恐自不待言，欣喜激动之情亦难以言表——对于我们，这毕竟都是第一次！（掌声）

首先，请容许我对本课程略作一下简略的介绍。

这门课程叫做“宪法”，但因为有些学者又把它称为“宪法学”，所以我用一个括号，把这个“学”字置入其内，称为“宪法（学）”。而关于作为一门学问和课程的“宪法”与“宪法学”这两种称谓的区别，我们后面将会讲到。

本课程的定位想必大家都很清楚：它是我国公定的法学专业十四门核心课程之一，也是被纳入国家司法考试范围的科目之一。当然，无庸讳言，在当今中国，这门课程在法学领域中地位也比较微妙——我们不敢断言它“很重要”，只能说“比较微妙”。在现实的法律世界，情况也是如此。有些人说宪法是最重要的法；但另有一些人则说宪法是最不重要的法，这两种说法好像都能成立，似乎都言之有理。于是，宪法是否重要，在中国就竟然成为一个复杂的学理问题。对这一点，我们在授课过程中也会专门论及。

全部的课程共计48学时，每周3学时，共16周。授课方式以讲授为主，同时结合课堂内外的研讨。只是由于班级较大，人数较多，在课堂上开展研讨，客观上存在一定困难，但我们会发挥主观能动性，想方设法创造条件，比如通过课堂发言等方式开展必要的讨论，希望大家积极参与。

关于成绩评定的问题——据说大家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哈哈！——我们遵照学校的规定和以往的惯例，以期中小论文再加期末考试来进行综合考察。对于期末考试的方式到底是开卷还是闭卷的，据说大家对这个问题更加关心，（笑）但我觉得这个是没有必要关心的，因为二者的难易程度基本相当，弄不好不论开卷还是闭卷你们都会是一头雾水！不过一般来说，只要认真听课、主动学习、勤于思考，肯定会顺利过关，并且会真正的在智识上有所斩获。这是过去的经验。

这个班级的教师共有两位。其中之一便是我，名叫林来梵；还有一位叫白斌。下面逐一介绍一下。先说这个林来梵（大笑），有个别号称作“梵夫俗子”，办了一个法律博客，名之为“梵夫俗子”，后来大家都索性称呼为“梵夫俗子”，我也欣然接受，而且越来越喜欢这个名字了。（笑）这个博客里面有一些和同学们进行交流的小文章以及一些教学资料，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上去浏览，也可以就感兴趣的问题发言交流。我的星座是白羊座，（笑）据人家评论稍微有些“孤高”，嘿嘿，只是稍稍清高一点点，但自己觉得人还是相当温和的，诸君大可不必害怕。本人只是法学院的一名教师，也算是一名教授吧。对了，最近网络上面热烈讨论教授是否应当给本科生上课。愚意以为，当然可以！教授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并非什么“珍稀动物”。浙大光华法学院现在迁到之江校区，在那美丽的月轮山上安营扎寨。那月轮山上是有野猪的（大笑），但法学院的教授可能比野猪还多——我们现在共有18位正教授，而野猪可能有8头（大笑）。说有8头是有依据的，据之江山上招待所的一名女性服务员说，她有一次亲眼看到起先有一头野猪来他们招待所窗子后面就餐，餐毕离去，过了一会儿就带了七只野猪过来共进餐（笑声）。1头加上7头，共计是8头，而正教授已达18位，比野猪还多，有什么了不起的？（哄堂大笑）。仅仅基于这一情况，教授给本科生授课，就算不了什么大事。但据说，教授上课还是比较麻烦的，偶尔迟到，经常有觉悟很高的同学就会打电话去举报，在浙大就变成“教学事故”。我会尽量不迟到的，当然了，如果迟到，有同学要举报，也是允许的。

接下来应该隆重推出另外一位老师：白斌。他相当于学校公聘的助教，不是我个人聘的。他专门为我们的课程作辅助性的教学工作。我们请他站起来，给大家看一下（白斌起立致意，同学们鼓掌表示欢迎）——哈哈，脑门很亮吧？他是我们浙大光华法学院宪法学与行政法学专业博士研究生。他有没有别号——对不起，我忘记问了，但我相信他肯定喜欢大家称他“师兄”，因为他经常对稍晚入学的同学说：“来，帮你师兄拎下包”。（笑）当然，你们也可以叫他白老师，毕竟人家也是公聘的，呵呵。以后，我们就这样分工：如果大家有什么问题难以理解的，可以问我；要是我不懂，那你们还可以去问白师兄。（大笑）

再接下来，我们介绍一下教材以及参考文献。这也很重要。教材是指定的，是许崇德先生等人编著的《宪法学》第三版，属于“二十一世纪法学系列教材”之一。在浙大，我们长期采用这个教材，为什么呢？因为鄙人曾参与本教材的撰写工作，写了第五章，也就是份量最大的那一章。（笑）对此，本书的第一版和第二版均是如此，但到了第三版，可能在出版时搞错了，我的名字没有出现，但内容基本维持原样。（笑）就这个问题出版社还作过专门的说明，可能是因为现在出版社出版教材太多，很容易弄错，我也没有计较，不就是教材嘛。事实上，选择本教材的真正原因在于，它的质量还是值得信赖的。主编许崇德先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宪法学前辈，我平时尊敬地称他为“许老师”。我们在投影里可以看到他老人家的照片。他编书是非常可靠的。一般而言，我们说，爱惜自己名声的学者写的东西都比较可靠。这可以成为大家选择图书的标准。如果某个人不爱惜自己的名声，甚至说自己不喜欢成名，那么一般而言，这种人是非常可怕的——不喜欢名誉，那他喜欢什么呢？吾等也就只能浮想联翩了。

除去教材之外，我们也提供一些参考文献。同学们注意，这些文献要尽量想办法买到，或借到，尤其是其中推荐的核心参考文献。如果你想认真学好这门课，并且想在将来进入职业生涯之后，在这个领域保持优势，那么我觉得核心参考文献这几本一定要阅读。我考虑了很多久，谨向大家推荐这么几本书：

第一、《宪法一本通》，中国法制出版社，2005年版。（笑）当然，大家千万不要以为有了这一本书，宪法就“通”了，不需要听老头子唠叨了，哈哈！这本书本来是给学生复习迎接司法考试准备的，但在平时也是比较实用的，它里面有《宪法》条文以及与各个条文相关的法律法规规定。

第二部要推荐的是鄙人自己写的一本书，叫做《从宪法规范到规范宪法》，法律出版社2001年版。过去我一直有点不好意思推荐自己的书，觉得有做小生意的嫌疑，后来发现自己也不缺钱，书卖的再好，稿费也就那么多，所以这次索性就豁出去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自己去买，如果经费紧张，就从图书馆借阅。（有学生要求送一册）当然送也是可以的，可是“送礼”是一个需要谨慎的问题！（笑）

第三本，胡锦光、韩大元的一本书：《中国宪法》，法律出版社2004年版。两位作者都是人民大学的教授，而且是大牌教授，比如胡—锦—光，大家一听这名字，就觉得有点来头吧（笑）。韩—大—元，名字里有“大”字，注定也就是大牌，目前还是我国宪法学会研究会的会长。另外值得说明的是，他们两位也都参与了我们指定教材的撰写工作。

第四部书，推荐的是日本东京大学芦部信喜教授的《宪法》（第三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这本书是由我主持翻译的，我还曾经专门写过论文介绍此书。原作者芦部信喜是日本东京大学法学院的教授，也曾经担任过法学院院长，虽然在日本的大学里担任院长并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夸耀的事。他曾被公选为日本公法学会会长，这个位子是厉害的。鄙人在日本读书，大致有八年时间，戏称“八年抗战”。期间，芦部教授已退休，转到学习院大学继续任教。学习院大学也比较有名，它地位比较特殊，据说很多上流社会的子弟在这个地方就学，其中甚至包括皇室的子弟。言归正传，芦部信喜的很多宪法学说在当时甚至现在，都被日本宪法学界公认为是通说。什么是“通说”，大家知道吗？某时期内最厉害、最权威、最通行的学说就叫“通说”。这个词以后我们会经常提到，因为本科教育最重要的就是了解通说。稍微比通说的地位低一点的叫做“有力说”，它虽然不是“通说”，但很有“力量”；再接下来可能还是“重要学说”；最后是“少数说”，比如有些人“语不惊人死不休”，提出一些令人震惊的观点，于是大多数人都反对，或者大多数人都不认可，这个就属于“少数说”。而通说则正好相反，是大多数人都认可的，几乎难以辩驳的，这个叫通说。芦部教授在晚年退休之后才整出《宪法》这部著作，这本书迄今为止仍是日本东京大学法学院本科生的教材。东京大学是什么样的一个概念呢？它是日本最好的大学，但和我们国内最好的大学是不一样的，因为国际上一般都公认它已经进入前二十名了，而我国最厉害的大学能否进入前100名还存在争议。而东大法学院学生所采用的宪法学教材，就是这本书，可见本书的重要程度，所以我们花了很大的精力去翻译它。可惜出版社价格定的比较高，好像要三十几块，比较贵。但是这本书还是值得花银子的。如果同学们不晓得什么叫做“理论的光辉”，（大笑）那我告诉你：看了这本书就明白了。我自己有空的时候也经常拿出这本数来琢磨，发现宪法学上的一个道理，让人家来阐述，说的你心悦诚服，从理论的力量、逻辑、包括文字表述都让你心悦诚服，看完之后如沫春风。这也可能是因为，与其他国家的宪法学相比，我觉得日本的宪法学理论，也比较接近我们中国应有的宪法理论，为此觉得这本书实在值得隆重推荐！我们以上推荐了好几本书，包括我个人写的书，但如果同学们比较忙没时间看很多，或者经济比较拮据，那就只买这本书吧。


除上面列举的这些以外，我们课堂讲述时，随时会推荐另外一些著作及文章。比如说讲到一个问题，那么就这个论题国内国外有哪些重要的文献，我会及时将信息提供大家。


另外，我们还编辑了一个《浙大本科宪法教学案例》，其中收集了三十个案例，都是近年来国内发生的与宪法有关的案例，以及若干国外重要的宪法案例。我已经将它存放到公共电脑里了，同学们可以下载回去研究。但是注意，这是内部学习资料，切勿外传。因为它是有著作权的，包括我们的教学课件，都是有著作权的。现在我们学校要求老师都把教学课件挂到网上去，这个方案提出来之后，法学院的教授们有意见：教学管理的人基本上都是法盲。（笑）的确，教学课件我们是花了很多时间制作出来的。比如我的课件，都是自己亲自动手，殚精竭虑加以设计的，一旦可以随便传播开去，很多人甚至有些大学的老师就会想：这下子好了，不需要备课啦，有一个叫林来梵的，他的课件是现成的，直接拷贝过来照着讲就行。如果这样下去，中国的教学科研就不会发展了，对吧？但同学们呢，你们就可以应用，也可以批评、修正，这都没有问题——它也属于参考文献。


以上是“核心参考文献”，一般的同学你看看这些就可以了。如果哪位认为自己想进一步学习，比如有志于读硕士研究生，甚至博士生课程，以便迅速取代白斌老师这个位置（大笑），那么我们还为你准备了《浙大本科宪法学书目08年版》这份资料，其中有几十部著作供大家参考。同学们未必全部都买，可以挑选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去买，或者借阅。这份资料具体推荐了哪些书目，我就不在此一一展示了，有兴趣的同学可以来下载。希望大家都把文档下载回去，最起码打开来浏览一番，然后也可以作惊叹状：“哇噻，原来这个领域里面竟然有这么多的书！”（大笑）。当然，还有一个办法是记住几个书名，出去以后还可以吓唬别人，说：“你听说过柏拉图吗，那是我读过的哥们，希腊的，抽空写了一本畅销书，书名叫《理想国》。他有个学生叫亚里士多德，写过《政治学》，这个你肯定不知道吧！不知道吧？唉，真没学问。”（笑）看着别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一下子就自豪起来了，仿佛自己成了亚里士多德的师叔。哈哈！（大笑）


根据林来梵2008年课堂录音整理，
整理人：白斌
林来梵订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