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您走好
作者：老行者 阅读9647次 更新时间：2009-04-24
爸爸走了。在最后的五个月里，老人家年事已高，因为肠胃的问题，从不能多吃到吃的很少，最后只能靠点滴维持。眼睁睁地看着老人家逐渐消瘦的身体，心疼却无能为力，无奈与悲哀难以言表。爸爸的脉搏，渐缓渐弱，最后触摸不到，泪如雨下。唯一庆幸的是，老人家没有遭受太多的病痛折磨，在妻儿的陪伴下，于凌晨安祥地离去。
父亲是个老革命。高中没有毕业就接受革命大学的培训，在解放前离开省城投身到山区小县，将一辈子时光都献给了那里。文革期间，当过右派关过牛棚挨过批斗，一直到七九年才平反。离休后，接老人家回省城养老，很高兴能在爸爸最后的十年与他一起生活。
小时候对爸爸的印象并不深刻。爸爸总是忙于单位的事，没有太多时间陪我们，家里所有的事都是妈妈在打理。对爸爸的印象是他经常出差，出差回来的第二天，我们这些小孩子总会有最期待的雪片糕吃。除此之外，爸爸与我们的交流并不多。
然而，爸爸对我们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这一点一直到上大学的第二年，在学校里看书思考之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价值观和行为方式竟然与老爸有许多共同之处。暑假回家，开始与爸爸有了很好的交流，学习和工作的事情更多地愿意与他沟通。两代人的思想差异是很大的，经常的争执与辩论，老经验与新思想彼此不能说服对方，却都愿意这样快乐地争吵着。
1999年，终于有条件将父母接到身边。陪着老爸去他年轻时熟悉的地方看看，听他津津有味地谈论当年学生生活的种种趣事。爸爸很开心地与六十多年前的老同学们聚会，游公园、逛风景区，享受着天伦之乐。郊外江滨有一处房子，清静且环境优美，是爸爸的最爱，隔一段时间就会与妈妈一起到那小住一两周。
去年夏天，带老爸出游。爸爸常念叨着自己出生在旗山脚下，却从没有去过旗山风景区。于是开车带着老爸，一个多小时的盘山绕行进了旗山风景区。已逾八十的老爸走不了多远，一路聊着他过去的工作与生活，聊着朋友与同事。我们在瀑布的源头坐坐就回来了，没有什么游玩，爸爸却兴致很高。
直到去年底，八十高龄的爸爸肠胃出现了问题，但他的精神仍是很好，很健谈。十二月底，是父母五十年的金婚纪念，大哥从外地赶来，姐姐从国外回来，全家人一起齐聚庆贺。此时，老爸已经不能吃多少东西了，但他很是开心。
之后，爸爸的状态很不好，春节前甚至几乎无法进食。寒假期间用浓米汤慢慢调理，才渐渐能吃些半流质的食品。可惜岁月的磨损，他的身体机能逐渐衰竭，纵然百般寻医还是无法恢复。到后来只能靠挂营养液维持身体的能量需求。但爸爸的精神状态一直很好，在住院的日子里时不时地跟我们聊家常与谈论时事。因老爸不喜欢医院嘈杂的环境，在医生的建议下，办理了家庭病房的手续回到家里挂瓶。这样，老爸可以安静地与家人在一起。老爸喜欢听时事政治，有一天他不喜欢听收音机了，就叫我读报纸给他听。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周末的傍晚，爸爸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夕阳的余辉，妈妈坐在床头，大哥在床前的沙发上坐着，我读着报纸。爸爸边听偶尔还评论一两句，后来渐渐地睡去。
爸爸临走的前一天是周一。我上午到新校区去处理学院的事务，下午参加讲座，晚上上课。于是一大早就到老爸的床前，告诉他我要上班，晚上十点多才能回来，老人家点点头应了一声。我匆匆离家，哪曾想这就是他老人家对我最后的有意识的交流。傍晚，妈妈来电话告知爸爸的呼吸有点急促了，我本想请假回去。过一会妈妈又来电话说老爸情况稳定些了，让我安心上完课再回去。于是，在忐忑不安中上完课，晚上十点钟急忙赶到家。爸爸急促地呼吸着，叫他喊他都没有反应。哥哥告知，老爸下午之后，似乎就没有什么意识了。
医生提醒我们要做好准备，当晚，我们哥俩与母亲守在父亲身旁。凌晨三点十六分，在我们的呼唤声中，爸爸最后一次呼吸停止了，平静地离开。爸爸离开了我们，虽然已有这样的担忧和心理准备，但是当它发生时，才发现所谓的心理准备是如此的不堪一击！这种痛苦还是令人猝不及防！妈妈痛哭失声，我们泪如雨下。那时，外面下起了雨，还听到一声响雷。
爸爸离开十天了。走进家门，没有爸爸的身影，家变得好冷清，心里空落落的。恍惚中爸爸并没有离开，只是到河边公园散步去了。桌上的报纸、客厅的摇椅、阳台的小桌，一切都仍旧有着老爸的痕迹。悲痛总是不经意地冒出来，在那个不停跳动的部位咬你一口。与爸爸生活的点点滴滴，瞬间都涌上心头，看着爸爸的遗像，泪流满面。。。。。。
以此小文，替代香烛。遥祝爸爸，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