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民事诉讼制度修订及实务问题

许：很高兴能够来到清华这么一个著名的大学进行讲演。在座各位都是法学院的学生，我们选择这一职业的时候，都感觉到这是一种使命感。有的同学可能要当法官，有的同学可能要当律师，还有的同学可能像章老师那样成为一名教师，这都是很不错的选择。
台湾的司法制度，真要探其堂奥的话，我想还得请教像王泽鉴老师那样的资深学者。我在这里对台湾新近的司法制度的改革方向进行一些介绍。我想分三个方面，一是关于制度的司法改革方面的，二是关于民事诉讼制度改革方面的，三是关于强制执行方面的。

一、制度的司法改革
司法制度的改革在台湾可以用千头万绪来形容。大家知道，台湾的法制是国民党过台湾时留下的，大体上是属于大陆法系的。随着时代的进步，工商的变迁，法律对社会的适应方面产生了不少的问题。这次司法制度改革的真正提出，是在大约两年前。我们面对的问题是，在旧有的制度下，案件堆积如山，法官忙不过来。大家知道，正常情况下，案件应该是金字塔型的。最低级的法院进行事实审，高级的法院进行法律审。但在旧有的制度下，高级法院的法官经常要进行事实审，还有时候最高法院还会将一些它认为事实不清的案件发回重审。这种情况下，高级法院要审理的案件就非常之多，以至于法官对此现象提出了强烈的意见。
台湾的审判制度实行三级三审制，即从地方法院到高级法院再到最高法院。高等法院有时候会进行一些政治性的考量措施，比如发表一些案例、法律问题研究意见等。可是这些东西越来越多，所以我们的法官很难考的，不比在座诸位简单呀（众人笑）。法官由地方法院中进行选拔。刚进地方法院的时候，称候补法官，然后大约经过五年，可以升为正式法官，经过大约三年，可以当上地方法院的庭长，然后再被推举上高等法院的法官、高等法院的庭长等。法官审判一般是合议制，资深的法官可以独任审判。高等法院本院在台北，因为案件繁多，又在台中高雄、莲花设了高等法院分院。地方法院进行事实审，高等法院进行法律审。前面已经谈到，现在的问题是高等法院需要审理的案件太多，金字塔成了圆桶（众人笑），有时候法官甚至要审理五、六年前的案件，这不但引起了法官的不满，当事人也对此有意见，这涉及到迟来的正义还是不是正义的问题，我想迟来的正义就不正义了。还有的情况是，有的律师在一审的时候故意不提出一些证据，等到二审的时候再提出来，这样也导致了高等法院又要对事实进行审理，案件堆积如山。
现在我们改革的方向是想，一是充实地方法院的法官，减轻高等法院的工作量；二是高等法院只进行法律审，起码要在法律中规定只有一些法定的情况才进行法律审。这样才能减轻高等法院的工作量，也使得当事人的案件尽早得到解决。
还有一个就是想把行政法院（类似于管行政案件的最高法院）在两年后合并到最高法院，就不再分行政法院和普通法院了，只在最高法院里分出一个行政庭、与民事庭、刑事庭等并列。
另一个就是要求提高法官的待遇。
章：能告诉我们台湾法官的大概收入是多少吗？
许：台湾法官的收入差别不太大，不像日本那样等级非常明显。初任法官的时候，大概是人民币二、三万一个月，如果是十年以上的资深法官，大概有四万多人民币一个月吧。法官的高薪是司法独立的要求，也是人事升迁独立的要求。当然了，法官所领的薪水和他的工作量是成正比的。很多法官工作量很大，甚至会出现过劳死问题。
章：台湾的司法预算大约占全地区总预算的百分之几？
许：大约是1％。台湾有大约三万法官。
章：大陆大约有三万法官（指助理法官以上），十二万律师。
章：听说台湾有当事人可以选法官进行审判的制度是吗？
许：对。现在我们已经实行的一种制度是审理法官可以由当事人进行选择，就像仲裁一样。但是，选择了法官的当事人的上诉权就被剥夺了。
现在台湾最高法院的收案的最低标准已经变为100万新台币，就是100万以上的案件才能到最高法院，但尽管如此，最高法院的案件还是很多。
我觉得台湾法院比较上轨的地方就是法院判决的制作。现在法院审理案件的时候都有现场的电脑笔录，然后判决的制作是由法官自己用电脑打的。判决的理由也要说清楚。
现在我们计划想美国那样，法官从律师中筛选。现在我们的法官是通过专门的考试选取的，而日本是考律师和考法官合起来。
章：明年大陆也将实行司法考试一体化。法官从律师之中选，那么律师和法官之间有什么评价方法吗？
许：的确，法官和律师之间会相互攻击，这就需要审判透明化。在美国，由律师工会（ABA）的一个小组对法官进行评价，每年都出一份威信很高的报告。现在台湾由律师工会中的一个委员会对法官进行评价，一般采取问卷的形式。过去民众对法官的评价不太高，现在有所好转了。主要是以前台湾也有审判委员会的问题。我们的改革是一直朝着独立的方向走的。不过有一个问题就是法官的经验的问题，独立有了，可如果没有经验，独立也会变成独裁。我们的审判大多是合议制，以前合议的内容是不公开的，现在的评议的内容公开化了。

二、民事诉讼制度的改革
一个就是集中审理制度。就是说先在审判前把案件的争点提出来，然后在庭审的时候对这些争点进行辩论。不过这需要当事人、律师的配合。如果他们不提，到庭审的时候再提的话，还是没有办法规制。日本也有这种制度，不过实行得不太成功。我个人对这个制度所抱的态度不是很乐观。
另一个是调解制度的问题。台湾的调解制度有点流于形式。而日本的调解制度很发达。他们有专门的调解室，很多案件都是通过调解解决的。所以，落实调解制度，是上上策。

三、强制执行的问题
由于案件的暴增，旧案件又堆积如山，所以造成了很多问题。有的案件判决了，又没有办法执行，而这样又使法院的权威受到质疑。台北最多的民事案件是拍卖抵押物的。而当事人申请执行的时候，法官是不去的，由书记官负责。有的书记官去了，看见没人，随便在抵押物的事项那里写个“不详”就回来了。那这样登记的拍卖物一般是没人买的。现在我们设计了一个“不动产现状调查表”，要求书记官逐项填写，还要求拍照。现在看起来效果不错。
我们现在打算有一部分案件交给民间拍卖，在民间设立有专门的拍卖机构。已经有这方面的立法了。
有些民事案件是靠公权力执行的，比如烟毒勒戒的费用、全民健（康）保（险）和一些环保案件等等。现在我们打算成立行政执行署，属于行政体系，归法务部管理，专门负责这些案件的执行。
现在法官开庭要明牌了，使当事人知道法官的姓名。
（以下是许先生对一些同学提出的问题的回答）
1、关于台湾民事权力救济程序的问题
一般是三级三审。从地方法院到高等法院再到最高法院。但是地方法院设有简易法庭，而简易法庭的案件上诉是上诉到地方法院的法庭，即上诉到同一个院内的法庭。
2、关于被执行人积极丧失执行能力的对策
当被执行人的行为威胁到债权实现的时候，台湾有刑法上的规定，当事人也可以要求按欺诈或者处理，或者请求撤销，当事人发现被执行人的行为时，可以申请假处分、假扣押。
3、关于台湾审理案件的审限问题。
台湾没有审限的规定。但一般法官都会尽心尽力处理案件。案件实在拖得太长的，有时法院会催促法官。但这又涉及到一个干涉法官独立的问题。

（整理：覃宇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