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的性格————读耶林《法律的斗争》

小时候，父母时常教导，不要与人争斗、不要与人打架。小时候，因为顽皮，时常与小朋友打架，打完架回家，父母先不问原由就是一顿责骂，纵使我是受人欺负而奋起反击。我们的性格中，坚忍或许是我们的一大特色。我们时刻主张“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因此，当我们的权利受到侵犯的时候，我们会衡量这种侵犯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是否值得去反抗、去斗争，我们会衡量一下自己的力量，反抗或斗争是否能取得成果。当发现不值得为这侵犯去反抗去斗争，当发现我们的力量与对方相差悬殊时。很自然的，我们会选择“忍”！我们兴许只会在受到他人“欺人太甚”的时候，才可能会愤而反击。对于他人那些微小的侵害，我们更多的是装作毫不在意，以此来彰显我们的“大度”。

通过阅读耶林《法律的斗争》，使我不得不对我们这种坚忍的性格进行反思，反思我们是否缺乏权利感情。或许忍可以为我们的生活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或许忍得以使我们在生活中避免了很多与人冲突的事情，或许忍能够让我们协调与他人的关系，得到他人更高的评价。但对于权利的侵害，我们能够一忍再忍吗？

耶林的《法律的斗争》，为我们寻求这个问题的解答，提供了一种全新的进路。

一、 法律从斗争中来

革命是斗争的一种较为激进的方式，伯尔曼在《法律与革命》中，向我们诠释，法律正是由于历经一次次的革命的洗涤，在革命中，法律一次次的修改，进而得以完善。我们今天所遵从的法律，正是革命的产物。

世界上一切法律都是经过斗争后得到的。法律的重要原则无一不是由反对者的手中夺来。正义之神，一首执衡器以权正义，一手执宝剑，以实现正义，宝剑而无衡器，不过暴力。衡器而无宝剑，只是有名无实的正义。法律，正是在这两者的协调作用下才得以完全见诸实行。

法律的任务在于保护权利，凡想保全权利，事前须有准备。法律不是纸上的条文，而是含有生命的力量，这个力量支持着你为维护自己的权利而去斗争。权利，每时都有可能受到侵犯，有很多人渴望从侵犯他人的权利中夺取更多的利益。权利的侵犯由此转化为法律的斗争。法律，必定会有拥护者与反对者，拥护者以法律的力量与反对者进行斗争。反对者试图建立新的法律，使自己得到法律的力量。

由此，法律不是人民从容楫让，坐待苍天降落的。人民要取得法律，必须努力，必须斗争，必须流血。

二、斗争

法律的斗争是由一方要侵害法益，他方又欲保护法益而引起的。权利由权利人观之，固然是他的利益，而由侵害人观之，亦必以侵害权利为他的利益，所以斗争很难避免。国家间的战争，国内的革命，以及私人之间的诉讼，都是斗争的一种表现形式。斗争是需要成本的，时间、金钱、精神的创伤甚至于是生命都可能成为斗争所付出的成本。于是，就发生了一个问题：我们应该为权利而坚决反对敌人乎，抑为避免斗争，不惜牺牲权利乎？前者是为法律而牺牲和平，后者则为和平而牺牲法律。我们会处于计算，而不会雇人捞掉进河里的一便士。但当他人侵犯了你的权利，而你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利益去斗争而夺回你的权利，我们是否也应出于计算，而放弃斗争呢？

理性，有经济头脑的文明人兴许会放弃斗争，因为斗争将使自身丧失更大的利益。感性而冲动的人则可能不然，他们更愿意为之斗争，因为这伤害了他们的权利感情。感性的人相对于理性的人，权利感情会更加的强烈。权利感情，是我们人格的一部分。当我们的权利受到侵害，同时也伤害了我们的权利感情，也伤害了我们的人格。人之所以区别于其他动物，是因为人类除了肉体上的生命之外，尚有精神上的生命。精神上的生命从法律上看就是权利。所以，当我们去为权利而斗争，我们持有2个目的：一是讨还标的物；二是赔偿权利感情的损伤。

何以产生权利感情？当权利受到侵犯，个人的利益受到损害，就对人的精神造成了痛苦。同时，担心此种的侵害再次发生，以及对方的得寸进尺，我们就产生了权利感情。

三、斗争-----个人对社会的义务

法律，尤其是私法都是要求个人去主张，个人去斗争才能得以实行的。为法律——法律上的权利——而斗争，是权利人的义务同时也是权利人对于社会的义务。

兴许会有疑问，何以成对社会的义务？盖法律乃是权利的前提，只有法律之抽象的原则存在，而后权利才会存在。法律的本质在于实行，法律不适于实行或失去实行的效力，则法律已经没有资格称为法律了；纵令予以撤废，亦不会发生任何影响。个人坚决主张自己应有的权利，这是法律能够发生效力的条件。坚决主张自己的权利，即是对不法行为的坚决反抗，不法行为遇到权利人坚决的反抗，往往会因之中止。然自己的权利受到侵害，而乃坐听加害人横行，不敢起来反抗，则法律将为之毁灭。是则法律的毁灭，责任不在于侵害法律的人，而在于被害人缺乏勇气。我能防护权利，主张权利，回复权利，就是人人权利均受到防护，均有主张，均能回复。故凡为一己的权利而风斗，乃有极崇高的意义。

在这个观念之下，权利的斗争同时就是法律的斗争，当事人提起诉讼之时，成为问题的不限于权利主体的利益，即整个法律亦会因之发生问题。科尔哈斯的权利得不到法律的防护，其被侵害的权利感情得不到法律的保护，于是他吹响了暴动的号角，腐朽的制度因之而覆灭。由此观之，人类的权利感情不能得到满足，往往采取非常手段。国家的权利要保护人民的权利感情，然人民的权利感情反为国家权利所侵害，则人民放弃法律的途径，用自助行为以求权利感情的满足，不能不说是处于万不得已。

四、权利感情之不可丧失

个人关于私权的主张，冷淡而又卑怯，受了恶法律和恶制度的压迫，只有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终必成为习惯，而丧失权利感情。对自己私权受到侵犯而冷淡，不敢反抗之人，何以会成为国法上能够争取民权，国家法上能够争取主权之人？

由此，一个国家能够于国内争取民主政治，于国外能够争取国家声望，乃依赖于这个国家民众的权利感情以及斗争精神。一个国家，要对国外发扬国家的声望，对国内要建立强国的基础，莫贵于保护国民的权利感情；且应施以教育，使国民的权利感情能够生长滋蔓。对于国民施行政治教育的是私法，绝不是公法。防卫国家的独立，必须该国人民在私人生活方面，能够知道如何主张他们自己的权利。

斗争，是法律的本性！

耶林的《法律的斗争》告诉我们斗争之于法律，之于国家的重要性。号召民众要勇于对侵犯自身权利的行为作斗争，保护自己的权利，维护自身的权利感情。我们实在应该对我们所秉承的“以和为贵”的思想进行反思。当他人的侵犯了自身的权利，兴许我们会为了秉承“和”的思想，而对此忍气吞声，而当我们忍气吞声，不与“小人”斤斤计较的时候，却进一步助长了侵害人的气焰，侵害你更多的权利，那时我们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悔之晚矣！前人的教训历历在目，教训该激起我们的斗争精神，该唤醒我们的权利感情了！

但是，斗争真的那么重要，需要无时无刻为自己的权利而斗争，时刻都维护自己的权利感情吗？个人生活在社会之中，难免会有磕磕碰碰，与他人发生摩擦，产生纠纷。然若一昧秉承斗争的精神，人何有如此多的精力、时间？耶林秉承只要你的权利受到侵害，你就必须斗争，必须维护你的权利感情。通过斗争产生的威慑力来减少侵害权利的行为的发生。这似乎在理论上是有道理、行的通的，但是个人之于社会，始终会面临形形色色的纷争，这是难以避免的。如何在斗争与忍让之间寻找一个平衡点，兴许更是关键。即节省自身的时间、精力，也能保护好自己的权利，维护好自身的权利感情，这也许是我们更该追求的，但道路何在？

耶林告诉我们，法律的任务在于保护权利。一个国家要强盛莫贵于保护国民的权利感情。这是对法律提出的要求，也是对于一个国家执政提出的要求。法律的实行，在于民众对权利的主张，因此，国家为民众主张权利提供畅通的渠道似乎是国家执政的第一要务。没有渠道，则民众将不得主张权利，权利感情也将淡漠，国家也将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