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艺术创造的两重性,最大好处也是艺术进步之处在于将创造的主体由艺术家为重心,转向观众为重心,要求观众用自己的身心去理解艺术,想像艺术,从中创造艺术。每个人都成为不动手的艺术家,真正去享受艺术,而不再是别人创造艺术,观众不劳而获地取得,从而大大地扩大了艺术的范围,普及了艺术对个人发展的作用。当然,每个人都用自己的眼光创造艺术,势必导致观点纷杂不一,使艺术界陷入混乱,产生一大批浑水摸鱼的“艺术家”。要混乱就混乱吧,中国人习惯于“大一同”,思维简单,总是希望有显而易见的标准让自己遵从,害怕有不同观点、不同主张,老是担心自己无所适从,却忘了世界的复杂性。中国人退化了,没落了,变得愚昧无知,当权者一柄利剑便能轻而易举地驯服中国人。中国人因此变得惰性一足,创造性灭失,终于整个民族衰败了。倘若艺术能触动中国人僵硬的思想模式,其作用远超过艺术自身的价值。我希望现代艺术在中国这古老的大地上也能唤起生机,不要害怕结出恶果,培养生命力乃是最重要的,是真金总会经受烈火焚烧,大浪总会将沙淘尽。当然,我们需要一个过程,需要巨大的牺牲,但要想前进,只能用肉体踏平荆棘,用热血培育大地。
真正的艺术家应该是这样的人:全身心投入自己的艺术世界,至少从事艺术时,要真心地投入,要用自己单纯、挚诚的心血去培育自己的艺术。这样,那怕艺术不为世人所接受,自我也会在自己艺术面前陶醉、满足。这样才拥有真正的创造价值,才能将艺术建立在自我基础上,只要我之存在,艺术就不会因他人之心而凋谢。
感觉是短促的瞬间,思想是一段空间和时间。美妙的感觉往往像极光闪烁,还来不及抓住细细品味,他便一去不复返了。成熟的思想是一个体系,是一个内部谐和、一致对外的体系。感觉的强光为黑暗中的摸索者指明了方向,让摸索者在强光之后继续寻求,最终找到自己的途径,踏上自己的天梯,形成自己的思想。思想体系愈完美、愈强大,便愈有能量,愈能在思想体系深处,迸发感觉的火花,辐射出一道道迷人的新光谱。
艺术,用精神直观的感觉去领会自然;宗教,是对自然的敬畏和对人自身的敬畏;哲学,则是用概念、用逻辑,用自然自身的质去解剖自然。艺术对自然的面目,只能是朦胧、非确定、含蓄地表达内心的感受,它是肤浅的,又是美的。正是艺术与自然真实质之间的朦胧距离,引发了人们内心的渴望、追求,美的快感涌入感觉。宗教,是对不甚了解的自然和人本身,惶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对本来就不明了的客观世界充满敬畏,又缺乏勇气去探索、追寻人自身的奥秘和自然的奥秘,于是,在朦胧的客观世界之外又布上一道屏障,再施放一层烟雾。然后,将这更加不明晰的神秘世界捧上高高的祭台,对其顶礼膜拜,以平衡内心的怯懦,让简单的崇拜代替艰苦的探求。哲学,则是一柄利刃,以其无比敏锐的锋芒,用其自信的勇气,以追求所以然为目的,力求拨开笼罩于自然和人自身的云雾。一旦找到途径,哲学者便独自闯入这无限的云雾中,用其有限的生命和勇气,为后来者在云雾中点燃一颗启明星。
如此看来,艺术家追求美感,麻醉的生命充满梦幻的乐趣。宗教者追求安逸,让命运之风任意吹动生命之帆,让心中的上帝替自己赎罪、受难,死后还能进入天堂,不亦乐乎!唯有哲学家自其开始思想始,便命定要进入地狱,用终生的苦难、历险和挣扎,用仅有的一次生命去换取较之无限毫无意义的有限,竟想成为自己的上帝,终于,不得不堕入最深的地狱。
思想的高鹰在物质神箭面前太可怜了,物质的车轮粗暴地辗压孱弱的幻想,云雾的光彩在黑夜中如何得以实现?
思想的超脱远离现实,但我们必须在现实中生存。
当人们追求超脱、离世,渴求精神的飞跃,便必定只能唯心地思想,只有唯心思想才可能幻想加理想,才可能不受一切束缚自由地思索,才可能摆脱一切束缚有所创造。
当人们面对社会现实,客观地争取和生活,唯物思想便是强有力的工具。只有唯物才可能脚踏实地,实在地获得物质世界的能与力,才可能得到世俗的一切。
因此,思想家多唯心,政治家、实践家多唯物。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思想似乎没有。前无古人就是天才,是天才注定要创造,也注定怪诞。一个拥有非常人思维方式的人才可能脱离世人的思想惯性,开拓一个新的片面。
天才是历史的产物,天才的创造同样是历史的产物。个体在不同的发展阶段,思想在不断自我否定中发展变化,历史的产物也必然在不断的自我否定中向着理想的目标奋进。历史上一个又一个天才的思想伴着历史一步一步地沿伸,这是一个不断否定的过程。任何一种思想理论只能是属于时代,而不可能属于历史,历史是无限的变动,思想是僵死的产物,一经产生就走向自己的反面。我们又怎能说思想的对立面还是思想本身呢?思想空间的如此轨迹,我们一目了然,可在世间生活中我们又是如此地糊涂。大棒和绳索将人变为机器和牲口,我们却对大棒和绳索顶礼膜拜,任其淫虐。
历史自身变动不已,导致对事物的评价也不断地变化,要想对一事件有一定性或准确地评价就同探索无限中有限的意义一样可笑。每一事件在其坐标上拥有无穷的片面,不同的片面拥有不同的折射光。,站在任一角度都会得出不尽相同的看法,更何况在某一角度上,随着历史的推移,观点也在变化。当然,我如此叙述,并不是在为不可知论辩护,我承认时、空存在相对静止、相对有限的可能,但我要提醒世人,没有永恒的真理,没有永远正确的理论。因为我自知,明天我的观点就是一堆垃圾。
学会了思考,学会了独立作人,内心变得坚硬而不再为一些世故人情左右。不知深刻与冷酷之间是否有必然的因果关系,有一点可以肯定,哲学者还是思想者必然远离人群,将自己溶入自然,化作自然的一部分,彼此间泛起激情变得困难。
深刻的人的生活只有两条途径,要么惊天动地,成为一团火;要么极其平凡,超出众人的平凡,凝成一块冰。平凡者还是居多,不肯放弃自己的乐师,只能在心中演奏。